村庄
作者：陈洪金  人气： 【字体：大 中 小】
  发布时间：2005-01-24 01:15:37

 

    我走进村庄的时候，正是一个金色的盛夏，为了一个凝重的使命。
    陌生的面孔游走在陌生的半坡上的村庄里。身旁是陌生的语言，在隐隐约约的河流的水声里，暗暗地透出一种亲切，仿佛是曾经的挚友，熟悉的眼神，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同在远方的故乡。故乡很遥远，当我站在草长过膝的田埂上的时候，一个声音地心里隐隐约约地告诉我，这是别人的故乡。于是我很珍惜在陌生的村庄里关上窗户独自一人面对纸张的时光。灯光照着一行行列队而去的文字，于是怀念在想象中产生了，洁白的纸张上黑色的文字让我看见了一条窄窄的小路伸进一个小小的村庄，从一扇窄窄的门里可以看见一棵矮矮的石榴树……陌生的村庄，它的夜晚，我借着一片灯光抵达我母亲曾经居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然而，想象很慢，梦很轻，目光几经阻挡，我只能把自己的脚步留给一个陌生的村庄。当我走进那曲曲折折的石板巷道的时候，仿佛走进了遥远而又贴近得可以触摸的历史。古老的石墙被风雨年复一年地涂抹着，有泥土轻轻的叹息一样从不停止它们潮水一样的剥落，试图掩盖住一种挣扎，那早已被雨水浸透被苔藓覆盖的石头，长出了一丛丛草，枯黄的草叶丢的了它们对春天的梦想。石墙紧紧在依靠着窄窄的石板路，蹒跚而过的老人对它情深意切，抚摸的手却握不住阳光下逐渐暗淡下去的生命。注视着那个孤独的身影，我似乎在瞬间读懂了村庄的年龄。村庄，如今散落在半坡上的栖居，依然散发着柴烟与马粪的气息。当我离开厮守过许多个日夜的村庄的时候，追忆的思绪，曾经几次返回那简朴如画的门扉，坐在泥院中的妙龄少女，她们红润的面颊和健康的肤色映衬着墙头上一岁一枯荣的杂草，那心中的梦想和羞怯，面对着古老的坡地和蓝色的天空，曾经向谁提起？
    独坐山坡，暮色越来越浓。面对那条与村庄擦肩而过流淌了一年又一年的河流，我常常为它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理由，去猜测村人干渴之中对庄稼与生活绵长而强烈的忧伤。村庄一年年把峡谷深深地守着，不离不散，当庄稼用尽所有的叶子和根须竭力地珍藏着仅有的水分，村人把收成和渴望轻轻地放在深重的目光上的时候，人们对水的珍惜与挥霍，必将空气一样围绕着整个村庄和峡谷，使木桌上的饥寒与饱暖，时刻缠绕着每一方庭院中的生命与欢乐。夜色向晚，耳畔传来了阵阵隐隐约约的风声，村庄远远在隐藏在一片暮色之中。独坐山坡，满天都是闪烁的星星，凝望着夜色中的村庄，我渐渐地把村庄揣进胸中，感受一个缺水的村庄，感受一个尘土飞扬的村庄，为那些世代厮守村庄的人们而焦虑，为那些因为缺水而干裂的热望而忧伤。
    坚守村庄，村人把一条崭新的路走得尘土飞扬。
    我在一个宁静的盛夏走进遥远的村庄。散乱在分布在石头和森林中的村庄，把一个飞翔着读书声的屋檐包围着。当我站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用一支短短的粉笔书写着自己简单的人生，一群孩子睁圆了它们清澈的眼睛跟在我的身后，书声朗朗的时候，他们背靠村庄，心中有一串又一串企盼在升腾。风停在树篱之外，我用人生中最宝贵的青春，用汗水和词语浇灌那注视着我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一个比童话还要美丽的世界。语言漫过春天进入秋天，草色苍茫之中，我的手里拿着一本书，渐渐地成了村庄中的一棵树，用我的绿色滋润他们的心灵。没有梦呈现都市的浪漫与柔情，只是用阳光炽烈中的坚韧，把古老的阡陌间的土地涂上贵重的生命水迹，浇灌一方几番凋敝的山水。在这个曾经让我感到十分陌生的村庄里，我深爱着那些孩子和他们不断成熟着的脸庞。
    鸟声遥远，山野寂静。离开的时候，我只能在惦记中触摸一段遥远的记忆。
    回望半坡上的村庄，所有的庄稼，所有的树木，所有的石头，所有极不规则的梯田以及屋檐下炊烟的气息，我是难于再去体味了。但是我会记住在村庄里独守一方水土的一个个刻骨铭心的日子。在远离故土的日子里，肚腹是饥渴的，眼睛是饥渴的，然而就在这古老而遥远的村庄里，让我知道了挣扎，面对那些善良的面孔，我知道了怎样去爱一个陌生的地方及其陌生的人们，不在乎那河边的攀枝花曾经火红地让我激动过，又在洁白的凋零中使我忧伤过。厮守村庄的时候，忽视了身旁半夜传来的哭声，遥想村庄的时候，我切肤地感觉到那简陋而朴素的村庄里，我给他们的只是一份菲薄的礼物，无法为他们半坡上的庄稼提供多少养分，而他们馈赠予我的却是一种坚韧，叮嘱我用朴素的面容去关注这喧哗与躁动的尘世。休 闲 居 编 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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