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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缺
作者：素衣童心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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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3-06 01:38:50
1、
李维清，男，27岁，市青联委员，万洋冶炼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现时有空。休 闲 居 编 辑
头儿把采访资料用短信传过来时，许馨彤正在圣代百货一边四处斜睇一边替正带着的实习生小美传道解惑。
她转而把短信发给小美，示意她可以安排约访。如今出道的学生何其聪明伶俐，小美立即开始拔号。
再念一次这个可恶的在星期天还要扰人清静的名字，许馨彤突然心里一怔，小美，把电话给我，待我问清是否旧友。
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温宛，很谦逊，载负盛名却没有丝毫的锐气与冷漠。他与她商议在加里咖啡见面，她却以需要拍照片为由非要去他的办公室。
他说"ＯＫ，没问题。"10分钟后果然候在楼下大厅。
许馨彤看着眼前这个穿修身白夹克苏格兰格子衫，佩钢带手表的男人在五月的阳光下温?的微笑，心下欣喜不已，怎么现在有这么多人好运气，颐气指使地拥有年轻、巨资、帅气和姿态啊。
他的办公室里是重金属色的桌椅、书柜，榕树盆景，书桌正上方的像框里是一张全家福，一切简练大方亦不乏温馨。
双方谈笑风声良久，许馨彤方才呈上名片，呵气如兰，呵，只记得采访，连自我介绍都忘记了，李先生见笑。
没关系的，馨彤，都是老朋友了。李维清起身给她沏柠檬汁，手指无意似地碰到她的，她不知道就这样便可以丢了魂魄，有火焰在脸上奔跑，依稀只听见他说，馨彤，你真的不记得那一年，那一次邀请？
2、
其实已然多年，彼时的具体情节已经淡忘了，许馨彤此刻只是惊异自己居然还能在瞬间忆起有关这个名字的点滴。
那一次，是他辗转打电话到单位，碰巧她在，于是便听到他说："许馨彤，是否人如其名蕙质兰心，敢不敢一见？"很霸道，很理直气壮的质问，仿佛早已知晓彼此就是对方沉湎于世间多年的惊喜，而她，沉默已久的寂寞也一直等着他的就是他的开启。
读者来电每日亦有很多，然如此直接犀利的仅此一个而已。巨大的虚荣涨满了馨彤的内心，她本能地充满了幸福感，但她彼时只是刚刚在市报崭露头角的一棵新芽，单薄敏感的是她的身体，还有，内心。
于是她骄傲的扬头："凭什么？"语气间连她自己都听到的拒绝与冷裂。
他显然是没料到她会如此不解风情，胡乱讪讪几句就挂了线。
从此消声匿迹。
是后来寻寻觅觅的失落与寂寞令她无比遗憾自己的苛刻、他的放弃，为什么他没有再作邀请，而她根本没有来得及记下他的电话号码。
她后来明白她是真的喜欢，并且一直在等待这样的霸道出现的。只是她在还没有学会表达的时候就已经遇见他。她曾无数次冥想，若多年后有机会重逢，她与他一定已在逶迤红尘间经过些许爱恨情愁，他对她报出对方的名字时，她的眸子是否还能闪亮如昨？
3、
一周后，有关李维清的稿子已经完成，访谈却继续下来。
改作了日日沏香品茗，抑或把酒言欢。
上好的乌龙和百年干红，CK休闲装和夏奈尔裙衫，飞扬的青春和笑容。无论在圣代百货楼顶的旋转餐厅还是暗灯魅影的极夜酒吧，他与她永远是绝佳搭配，是人群里最惹人眼球的一对。
甚至连头儿都会在办公室开玩笑说可以把著名企业家与市报首席记者的爱情上个头条。许馨彤闻言心里是满满的甜蜜。
双方因为默契或是心虚呢，皆不再提那次年少时的旧事。熟络起来后，许馨彤喜欢拉上李维清逛街。常常是星期天睡个懒觉起来用恒温的水洗脸，换上白衬衣亚麻裙，有时再加上调皮的宽檐帽和小肩包，然后轻轻浅浅的淡妆出门。
不去百货商场及所有灯影奢华处，也许只是街心公园，也许只是步行街，然后去菜市场和水果市场上瞎逛一通，心怀感恩的对每个人微笑，采集回最新鲜的番茄、樱桃、白兰瓜，在李维清独居的公寓套房，两人手把手自制水果沙拉……生活别有一番真情趣。
都说女人肯跟在菜市场牵你的手就表示你已经牵到了她的心。李维清不是不谙此理的吧，要不，李维清怎么会在每个周末的晚上费尽心思安抚馨彤回家。
临下车前在伊人额头轻轻一啄，"乖，再给你打电话。"永远是这么温暖慰贴，就这么放走唾手可得的梦寐以求的幸福，曾经的畅想。他的车他的衣服上闻不到其他的香水味道，他的眼神如办公室里恒温的暖气，只那么神定气闲地，馨彤骂自己花痴，是你自己非要跌到他心里去。
但她为之深深感动。真正的柳下惠亦不过如此。更何况是阴差阳错了数年再重逢的世间男女。只是她无法言明，他与她，是谁在这样的暖昧真正迷醉了呢，又是谁在这样的若即若离间恨长情深愈陷愈深了呢。眼前的李维清已经不是被女孩子拒绝后紧张的撂下电话就跑的小男生，他现在懂得适时的恳求与隐忍。
更何况，他现在要邀请谁的话根本不用担心被拒绝。她曾亲眼见市委书记的女儿在全市劳模风采展览窗替李维清投进神圣的选票。
花痴是大家的错。弱水三千，她们愿意他一瓢一瓢饮。
4、
冬天到来的时候小美买回一只鱼缸放在办公桌上。是两只啜啜鱼，一定是受了港台剧的影响，管这种两条永远头朝头相对的鱼叫做亲吻鱼。
你的鱼缸里没有水草呢。馨彤硬是拉着小美带她去买。结果水草买回来的时候，馨彤发现小美的鱼缸里已经有了。同事说是何阳放进去的。"干嘛这么自作主张啊。"小美讶异着，眼睛里却写满欣喜。
馨彤精心挑选的水草只有送给自己的鱼缸，一只有着美丽弧线的玻璃鱼缸，用白猫擦洗数遍彻底清洁后，底层铺上玛瑙红色、象牙白色、墨绿色的碎卵石，中间浮着两丛碧绿色的水草。盛上水，逼人的新鲜与苍翠。但，总是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是一种处在正在进行时的悲伤。
接下来的星期天，馨彤破例拔了电话，关了手机，独自上街采购回一堆瓶瓶罐罐。玻璃的，陶瓷的，塑料的，橡皮泥的……一个用来装硬币，一个盛浮蜡，一个放小饰物……件件玲珑精巧。
只是生活多么纯粹呵，那么多鱼缸没有一条鱼。
独在呆在房间里发愣一个小时后，门铃骤响。
趿着鞋去开门的当下就明白，不会是李维清，那种急切不是他的作风，于是旋开门的刹那流露些许的不耐烦。
门开处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报社里的同事何阳，此君正在狂追小美。何阳一进门就直呼奇怪，这么漂亮的鱼缸干嘛不养鱼呢，这么放着多浪费呵。
好不容易用出卖小美最爱吃的巧克力品牌送何阳出门，上阳台拉窗帘的时候看到楼下的银灰色ＰＯＬＯ掉头而去。
急急地，开了手机，等待片刻，没有短信，打李维清的手机，对方说："你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5、
再接到李维清的电话是在一个月后。
三十日来馨彤在办公楼下的大排档解决午餐和晚餐，餐餐如同嚼蜡。
李维清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丹尼斯超市里买回来的思念粽子。糯米甜，松松软，馨彤记得自己曾经在他面前说过喜欢。
将澎湃汹涌的委屈和心事隐忍到内心最深处，许馨彤带他到走廊里，如初绽的百合般轻启笑颜，"有什么事？"
他双手擎上粽子，抱歉的笑，说，出差了一些日子，临走时向你告别正巧你有客人，后来再没来得及。最近好吗？
"那是同事。你有见过啊！"馨彤突然笑了。像哥们一样一擂李维清的肩头。"晚上来我家吧，我请你吃饭。"
晚上李维清到了以后才发现馨彤家里很热闹。房间里好多人，都是要好的同事和朋友。看到李维清进门，大家便不约而同只顾唱歌、吃水果，李维清去厨房找馨彤，穿过客厅时看到酒柜吧台上一排鱼缸。于是惊异，问道，馨彤，这么漂亮的鱼缸干嘛不养鱼呢，这么放着多浪费呵。
馨彤撇下身旁边哧啦啦响作一团的炒锅，一把拖过何阳指给李维清，呶，你们好好叙叙，居然对我的鱼缸意见都一样。
6、
馨彤从那晚以后再没有李维清的任何讯息。
是她刻意的拒绝了。
因为，那天晚上，只有李维清一人不知道那是馨彤在那个城市的最后一晚。她在吃完李维清的思念粽子后打了辞职信。
一个人，飘荡的陌生的城市，她期待下一个崭新的相遇。不要设定，不要概念，只要我们相遇后愿意相爱。
当年错过的只是鱼缸里那份缺憾吧，也许不是真正的爱，只是容易满足容易感恩的心为那份重逢感动了吧。
只是为什么，往往还会如当年回忆那份纯真一样忆起最后的镜头：
你不喜欢养鱼么？他们在厅里喝酒聊天唱歌，李维清在阳台上找到一个人荡秋千的馨彤。
喜欢啊，只是怕养不活。
没关系啊，我会帮你。李维清很认真地同馨彤商议要不要买鱼回来。
馨彤没有再说话。心里泛起阵阵悲凉，她已知晓他与她要的是多年前的对方，可是再怎么努力，我们都回不去了。
怎么办呢？
我的鱼缸里只有水草，你看到了，问为什么没有鱼。我的心在你转身后流了泪，为什么明明看到我的心给你留了空当，却还是不愿走进来。
馨彤在候机室里编短信。完了，手指轻轻在发送键抚过，还是点了删除键。
编辑 慕荣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