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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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8-07-06 19:23:51
如果一个人,你很熟悉的人,就和你相距不太远,却从不见面,整整半年,不知算不算很奇怪。
高一快结束的时候,别人正忙得昏天黑地,迎接期末考,我却闲极无聊蹭到INTELNET上去了
,随随便便敲了个网址,结果闯进了一个聊天室,也就认识了啊D。
他是家公司的程序员,比我大5岁,22岁。几个月前刚进的这家公司。和他聊上是由于他上网来推销产品。除去了刚开始时的招呼还带有点人情味以外,其余给我的感觉是一台机器冷冰冰地执行着毫无人情的程序,因为懒吧,懒得再找个人聊,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忽然,他放弃了推销,情绪激动的告诉我,北约的飞机炸了我国驻南联盟的大使馆,死了三名记者。他的语气就好像火山迸发一样,把我吓了一跳。那天和他聊到很晚,我翘掉了班主任的晚自习,他也留到了晚上9:00才下半回家。过了很久,我才知道那对他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后来,也渐渐习惯了泡网吧,偶尔也会翘掉点课,然后被阿D骂一顿,保证保证过N次的"下次绝不再犯"。他总是在无意中让我觉得我们是朋友。比方说他告诉我他们公司的员工"不是摸鱼就是摸虾,鱼,美人鱼也;虾,基围虾也。"比方说他告诉我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父母就离异了,他跟着妈妈;比方说,他告诉我他最爱着的巴乔,蓝色的经典和忧郁……"他的口气里有一种不容忽视的真诚,好像我就是他今生的知己一样。他的这种自信也感染了我,嘴里虽对他明损暗损,但心早已飘向了不远的那座城市和那个未曾谋面的他。
没有电话,没有CALL机,没有手机,也许他有,但是我不知道。和他联系的方式基本上就只能用:"随缘"来形容,也曾向他提起过要他的电话,但他不给,说他声音很难听,沙哑的离谱。没理由的,我相信了他。久而久之,我发现我上网的时候他都在线上等我。是巧合吗?我宁愿相信这是天意。因为正因为如此,那年暑假,我失去了也许是今生唯一的一次和他相见的机会。
那年暑假,好友的男朋友过生日,要我陪他上成都。曾问过她,成都和乐山这样两地分居,放心吗?她笑着回答,坐车也不就4个小时,何况年底成乐高速公路就能开通,才需一个半小时。再加上平时煲煲电话粥不就行了。我莫名的高兴了起来,阿D也在成都,他离我这么近吗?
陪好友到了成都,她便发挥"见色忘友"的本性,和小男朋友你侬我侬,爱语连篇,麻得我快要僵掉。很合作的提出自己逛逛的主意,和他们分头行动,逛到累了,CALL了好友几次,没回,八成疯得忘了自己是谁了。百般无聊之余,我想到了阿D,没有电话没法约他,只能凭着他说过的大概地址一条街一条街地找,大半个区找完了,仍旧没有找到,我只得放弃了。
后来回到乐山,在网上见了他,告诉他这事,他没回答,只回了一大篇的"哈"。我气得没有言语,算是我"自作多情"了一次总行了吧。我赌气不理他,他过了好半天才告诉我,其实当时如果我再多走两条街的话,我就可以见到他了,他刚刚不愿说是不愿意让我句的更遗憾而已。
再后来便是开学了,升入高二,课业也开始加重了,再也不敢翘课了,也取消了所有的课余活动。我也陷入了一团昏天黑地之中,仿佛下一秒便是高考。唯一没有放弃的便是一星期几次和阿D的网上见面,锲而不舍,连我自己都惊叹与我自己的那份毅力。记忆中唯一的那次失约,是由于停电。后来听他说他等我等了很久。我不禁很有成就感,有这么铁杆的朋友,够劲。
这样的日子直至开学没几个星期的一次小考,考的是语文,原本语文成绩年级一二名的我竟没有及格,差点敬陪末座,这引起了老爸老妈的高度重视,也使他们知道了我泡网吧的辉煌经历,严令我早考上大学之前只能过两点一线的生活:"School-Home-School-Home……"甚至停发了我所有的零花钱。那段时间我只能以麻木来形容,眼巴巴地等着上学,眼巴巴地等着放学。后来我瞒着父母到报社打工,也开始拼命地写稿这已经是我唯一能挣钱的方法,就只为了每星期能和阿D说上几次话。当我领到第一笔汇款的时候,我蹲在邮局的门口哭了。我已经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了,只知道他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能用"朋友"就可以形容的。
网上见了他,他很没"良心"地问我怎么这么久没见我,干嘛去了。我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太忙了"。"忙什么,干嘛这么忙?……"如我所料的这类的问题接踵而至。我告诉他,我去写小说去了;小说叫《红豆》,写的是一对分了手的恋人的故事,告诉他里面有个关于爱情的经典问题:"红豆与玫瑰,你的选择?"
我强装着笑,(尽管他看不见)故作轻松的问他他的回答,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如此的脆弱。
过了半晌,他才回答,他什么都不回选,红豆与玫瑰代表的都只是单方面的爱,他要选就选梧桐,梧是男,桐是女,梧桐就代表相爱。我嘲笑他,眼泪却不争气的滑了出来。我问他干脆情人节的时候送女朋友一棵梧桐树好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女朋友会不会介意。他没答反问:"你会介意吗?"我一愣,随即转开话题,
告诉他我会把《红豆》的手稿寄给他,要他帮我把它输入电脑,再用E-mail回传给我,因为我打字太慢了。最后给了他我的E-mail。他答应了,问我可不可以把这篇小说发表到他的主页上。我问那你的署名写什么呢?他笑了,尽管我看不见,大我知道他笑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末了,他还叫我把字写工整些,给了我他的通信地址。我很满意他的答案,但我并没有开心的感觉。第二天我哈了整整7个小时,把近3万字的小说重新誊写了一遍,在最快的时间里寄了出去,连同我难以名状的心情。
站在邮筒前,泪水在我脸上慢慢的干。因为当信滑出我的手滑进邮筒的刹那,我发现:他不经意间的言语已经开始影响我的生活;他不经意间的玩笑已经可以刺痛我的心;我的泪也慢慢变的容易决堤了。
"如果把整个太平洋的水倒出,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整个太平洋的水全部倒得出吗?不行。所以我并不爱你。……"会上网的人都知道这首诗,都知道《第一次亲密接触》,都知道痞子蔡和轻舞飞扬那段堪称经典的网恋。我想,若两个人在最深爱彼此的时候分开,那么爱是不是会持续一辈子?沉浸在故事的氛围和结局的震撼之中,我没发现阿D上线了。
"你在做什么?"
"看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
"很感人对不对?我看了很多次了,我都会背了。"
"我不信,我看了好想哭。"
"那我背给你听好了!"
"好啊,你背啊,背错了敲死你!"
"那你听着:
如果把整个浴缸的水倒出,
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
整个浴缸的水全部倒得出吗?..可以。
所以……"
"所以什么?"
"我爱你..."
我笑了,告诉他我更想哭了,好好的一首诗背改成了这样,为什么还要背这段给我,我觉得他破坏了我心中的某个希望;但我没有告诉他的是,我想哭,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最后三个字,不管那是否出于真的,不管那是否是一时的玩笑,毕竟他说了不是吗?我开始学会自己欺骗自己了。
以后的每次见面,我总会用这件事来糗他,他就会说,刘德华唱《马桶》他就不能唱《浴缸》吗?我总是无言以对。
国庆节,50周年大庆,放7天大假,老爸老妈有事上成都去了,留我一个人守家。3日,看完中韩对抗赛,见到了最爱的张玉宁和李东国,却想起了阿D,别人常说寂寞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最在意的人。那个人会是阿D我不觉得奇怪。当晚给他写了一封信,用的是普普通通的作业本纸,写了满满十三页,这封信我一直保存到现在没寄,因为我觉得太像LOVELETTER。最后寄出的是用很美很美的蓝色信纸写的一篇散文,关于巴乔,无关于我和他,更无关爱情。后来每个星期都会给他写封信,告诉他许多我在网上来不及说的或总是忘了要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一封回信,唯一收到的一封,成都的邮戳是10月8日,乐山的却是12月12日,迟了整整两个月。那晚写信写得很晚,第二天我没有起床,睡了一天,一下床就头晕,我知道我病了,而且很厉害,连手臂上都有许多与瘀青,我的心凉了大半,这种情况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老爸老妈回来后,我告诉了他们,接下来我请了几个星期的病假,然后是没完没了的检查,没完没了的吃药,输液,左手的手背上被扎满了针眼,我从不输右手,因为我要给阿D写信。
再后来老爸老妈很平静地告诉我,我必须得休学,到成都接受手术。我没有言语,我能预料到事情的严重性。临上成都的那天,我到网上见了阿D,我很平常的跟他打招呼,跟他提起学校里一些狗屁不通的笑话,他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异样,仍就和我讲起他们老总的趣事,那种感觉好幸福,像杯薄荷酒清清凉凉地荡。他告诉我《红豆》打好了,已经用E-mail穿给我了。我向他道谢,他问我,里面写的那个故事是不是我自己。我说不是。他说当他打到卜夕出车祸时,他好紧张,还以为我真的到死亡的关头去走了一遭。我叫他放心,那是虚构的一个故事,连死亡都是虚构的。我活得很好,很健康,很快乐!真的,说这些话时,我是完全地出于真心,但是我又忍不住问起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哪一天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
"会!"
"谢谢,我以为你不哭,那我就太没有魅力了,就输得很惨咯。"
"其实男生和女生交往,输的往往是男生,除非女生有某种目的或是她愿意输。"
"那你呢?怕输吗?"当然怕。每个人都怕,但是如果我的输能永远不失去你的话,那我情愿输。"
我没有回答,只是很平静地关了机。我已经等到了我要的答案,我怕他会反悔,会告诉我,刚才是在开玩笑,所以我选择了逃避。这就是和他的最后一次对话了。
回到家,看着收拾着东西的老爸老妈,我僵直地坐了一个下午。我告诉自己:过去就让它过去,一切又回到了以前云淡风也轻的时候,对于阿D,来不及从头喜欢他了。如果不能永远在一起,他至少给了我怀念的权利,拥抱的回忆吧。
到成都后,我一个人按着地址找到了阿D所在的那家公司,那家我寻找了很久,却只还差两条街就可以找到的公司。在对街的一阶台阶上,我坐着卡钳内着公司下班潮水般的人流涌出大门,阿D也许就在其中吧。活着的这一辈子,与阿D的相遇只是空凭了一种缘分,未必会有一个明了的结局,何必非得见面呢?注定的遗憾,无须太多的惆怅,也许怀念是最好的方式,何必在故事的最后把一切变得透明呢?我拉下头上的绒线帽让11月的寒风瑟瑟地吹到我的脸上,颊上,该放了吧。我默然地向前走,无视于周遭的路人对我稀落的头发的惊异的目光。
回到医院,老爸在病床前等我。我看见老妈在偷偷的摸泪。老爸告诉我12月26日第一次手术。我还有一月的时间调养,那样也许手术的成功率回高些。老爸拍拍我的肩,安慰我:"花莲那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捐赠者,经过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这百万分之一的机会。我淡淡的笑了,也许我会成功。
12月初,我已经只能待在病床上了。看着窗外的叶子被风刮离,再打着旋儿飘落,我觉得似乎一切都到了尽头。我又想起了阿D也许真的这一辈子就只能欠着他了。没有再见,没有道歉,如幽灵般地消失了一个月了吧。他也许生气了,也许就这么把我忘了吧。
手术前一天,好友请了假,到成都来看我,带来了一大叠我上课时和她谈心事,谈友谊,谈爱情的纸条,什么样的纸都有,作业本,草稿本,笔记本,稿签纸,拍纸薄,她告诉我原本她想折999只千纸鹤送我,但她说那样的结局总是不太美满,她希望我能再和她一起疯一起闹,像从前像纸条上记录的那样快乐。我笑着告诉她会有这么一天的。随后我静静地翻着纸条,其中有一张蓝色的信纸,跟写给阿D的第一封信用的信纸一样。上面所讲的话题也是关于他的,好友问:你永远不会去见他,就让他猜一辈子吗?下面用铅笔草草地画了几个字,算是我的回答,模糊中知道是:相见不如怀念。
我收好纸条,告诉了好友我的愿望,请她帮我COPY了一份DUCKY的《很爱很爱你》,轻轻地装进信封,再用陌生的字体写上了阿D的地址。请老爸帮我借来了手提电脑,我给阿D发了一封E-mail:
"我爱你,可是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我就会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
就在也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了。"
末了,我还打上一句"MERRYCHRISTMAS"。我没忘记,今天是圣诞节,他一定在某处狂欢吧。看着成功发送的字幕,我深呼吸,我告诉他,我爱他了。我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让自己的梦在现实中完成。我要的,只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为自己的过去不可更改的生命划上一个完美的句点,我所追求的是许多人所不敢追求的那种安心。
好友去寄了信,老爸去还电脑。我缩进被窝,我没有告诉别人的是:寄出的信,我没有写明受信人的姓名,仅仅写了我私下的称呼他时用的他网名的缩写D。
发出的E-mail,时间是12月25日。这天的邮件会携带毁坏主机硬盘的"圣诞幽灵"病毒,谁都不会读取25日收到的新邮件。
第二天,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我告诉好友。我希望我能活到下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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