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王子
作者:秦采桑 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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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5-03-31 20:55:36
一
最近两个月我茶饭不思废寝忘食对着电脑拼命地打游戏,飞岫做再可口的饭菜也不能够将我引开。休 闲 居 编 辑
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飞岫,你爱我吗?爱我就和我一起战斗吧。”
飞岫叹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变成了一个爱叹气的小妇人。
而我?不过是一个第N次失业的城市游民罢了。现在我已经失业四个月了。生活全靠飞岫那份普通文员的微薄薪水维持,并不是我非要拖累飞岫,而是飞岫她,跟我过了三年多漂泊不定的日子,竟然从不曾对我和这样的生活有一丝的厌倦。
这样的爱,于现在的我,其实是一种不堪的负压,而飞岫,竟然丝毫不能明白。
躲在一堵墙后,紧握着手中的枪,默默地盘算着冲进去的时机。
好了,冲吧,就在一探身影的瞬间,已有一颗子弹洞穿了自己的头颅。
又死了!发疯般地挥手关了电脑。垂下头,发丝盖住了我的双眼,好累,一种空前绝后的累。
飞岫轻抚着我的额头:逸名,吃饭吧。
我无精打采地抬起头。飞岫有些凌乱的短发一缕缕贴在额边耳际,眼角细密的纹路与嘴角的几丝皱纹遥相互应。她身上的油烟味,让我想起妈妈。
坐在桌边,我香甜地扒着饭,飞岫不时地给我挟菜,一脸的满足,再次让我想到了母亲。
一个人盈亏统统自负,才叫独立。飞岫,我拿什么来爱你呢?
二
那个时候在大学校园里,我和飞岫是多么让人艳羡的一对啊!
阳光淡淡地照在飞岫乌黑的长发上,每一条发丝都闪闪发光,年青女孩子的脸仿佛是一朵娇嫩的凤仙花,随时可以揉出胭脂般粉红的花汁。飞岫不正面看我,却喜欢吊起眼稍斜斜地睨视,似笑非笑地,卖弄女孩子初解的风情。
而我总是不禁目眩神迷,一颗心激烈跳动,在她甜蜜的笑靥中融化:“飞岫,我爱你,太爱你了!”
飞岫总是胜利地笑起来,声音清脆地,仿佛窗口上挂的一串幸运星风铃。
或许年轻时候的爱情,都是这么的简单却快乐吧?
常常,我蹬着破旧的自行车,横梁上坐着笑靥如花的她,在校园里面一圈又一圈的逛着。树叶的清香,花朵的芬芳,都比不上下巴下抵着的她的头发散发出来的洗头水味道那么好闻。
或者躲在花丛中,飞岫眯起眼睛,抬头看浅蓝色的天空,大朵大朵迅速移动的白云,从树叶缝中投下来的斑斑驳驳的阳光,我常常轻轻地低下头来,控制不住将嘴唇,温暖地覆盖在她妩媚的眼睛上。
而如今,在生活面前,爱情是最脆弱不可考验的。因为两个人的赤手空拳,因为讨生存的艰辛折磨,一点点误会,一点点磨擦,一点点地积累起来,慢慢地侵蚀我曾经不可动摇的决心和信心。
所以,每每看到飞岫如常的干净的双眼,我都怀疑,她定是隐藏了些什么,而从不让我知道。
三
捏着飞岫给我的车费我根本没有去那家什么木器有限公司,试来试去,总被被人家象审小偷那样审完了“砰”一声撂出来。
我大学毕业一无所长一无背景扛不动沙拈不动针,不过是件模式化教育的成品,而非处处派得上用场的镙丝钉。
我直接去了那家偏僻的小酒吧。如我所愿地,我再一次看到了她。
她手持一个透明玻璃酒杯,手腕轻微晃动,杯中红色的液体就在玻璃壁上留下半弧形的印迹,菲薄的红色渐渐褪去,她又适时地一晃,晃得我心中一片慌乱,红色荡漾。
她的眼窝中有种迷离的流光,就那么刹那间揪动我的心。突然,她一仰脖子灌下全部酒水,手拖空杯朝我婉尔一笑,面掠风霞。这是我从一个女人身上首次领略到的触动,难以言表。
这种感觉,和飞岫在一起时,从未有过。
没有过程,一切都没有多少过程。面前是深渊,但我依旧主动地坚决地向下跳,姿势优美一如舞蹈。
我们吻在了一起。互相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名字更是无从谈起。
酒吧里响起了一串流水般的音乐,我猛然惊觉,飞岫,我的飞岫,我推开怀里的人,转身离去。
四
黑暗中我摸索着爬上床。飞岫却啪地一声扭开了台灯。
桔红色的灯光下我不敢看她,喃喃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飞岫,她不会发现什么吧?再说,我,好象也并没有做什么太大的错事。
“逸名,我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游戏,叫《波斯王子》,听说是十年前的旧游戏,非常好玩,我们有时间一起来打,好吗?”
一个非常陈旧的老式软盘出现在我面前。飞岫的神情甜美,眼神幸福而迷朦。
有什么不对劲的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怎么不问我试工?怎么不责问我晚归?怎么会讨好我送我游戏盘?她那掩不住的欢喜,如同初恋一般。
心不由地往下沉,再往下沉。飞岫,如果你有新选择,大可离开,这样,会让我更无颜面对。
躺下去,飞岫依然伏在我耳边问我:“逸名,爱我吗?”
我点了点头。
她娇嗔道:“那你快点打这个游戏噢!这可是个演绎美好爱情的游戏啊!打完了把结果告诉我喔。”
是么?爱情......游戏?
五
费顷云,这是她的名字。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我还是无法忘记看到顷云全裸的身体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如遭雷击的震憾:她就像一条被从海里扔出来的鱼,挣扎狂乱地扭动她光滑性感的躯体。我也是一条鱼,疯狂和她一起游向欲望的海底。
就这样享受着她带给我的肆无忌惮飞翔着的快乐,一切忽略而去,顷云是一株奇异的罂粟,迷香摇曳,我深深地跌落在她怀中,虽然她比我大十岁。但她除了能带给我诱人的欢乐,更能给我很好的职位。
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出身,何种经历,只知道现在的她是有千万身家的老总。
结果是好的,生活就是美好的,顷云常这样对我说,谁说不是呢?
最重要的是,她和飞岫不一样,她不需要承诺,不需要专一,更不需要婚姻。
我一天比一天衣履光鲜,精神抖擞。那张《波斯王子》在我的电脑桌上静静地躺着,蒙着厚厚的尘。
很短暂的几次我拥着飞岫,兴高采烈地向她描绘我们的未来,飞岫却在我无比的兴奋里迅速地憔悴下去,她的眼里全然没有了一点点光泽。
那是一个金秋灿烂的午后,我和顷云在空气中弥漫着香醇咖啡气息的中粮广场星巴克小憩。
顷云高挑的身材着一件简单无袖的黑色连衣裙,一头柔软飘逸的长发勾勒出曼妙的倩影。
眼波流转之处,令人心旷神怡。
突然就接到了飞岫的电话。她说:“逸名,我知道你忙,但你能不能抽出时间打一打那个《波斯王子》呢?真的是个很好的游戏呐!”
顷云闲闲地泯了一口咖啡,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飞岫真是莫名其妙,大概是寂寞得昏了头了吧?以前我做蓝领那么辛苦也曾吃睡在公司,也没有见她熬不过去啊?
“飞岫,我真的很忙,想打你自己打吧,拜!”
说完之后我马上关机。顷云真不是等闲人物,什么事都没有,继续品着她的咖啡。
但是我的心却开始疼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慢慢在心底纠缠开来,雾般升腾:飞岫要离开我了。
顷云轻启红唇:“小宝贝,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摇头,疼痛已经在顷云热烈的目光中散溢,我居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六
"在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会过期的。"
《重庆森林》里的金城武看着一罐罐过期的凤梨,说出了这句经典永恒的话。
或许我和飞岫之间的感情,早已过期了,分手不过是另一种圆满。
一个月后,飞岫结婚了,老公是位外籍华人,足足比她大了二十岁。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百无聊籁地打开了《波斯王子》。国庆大假,顷云去印尼出差,我难得清净几日。
飞岫真的没有说错,这个游戏的画面美得不能用语言形容!我发疯般地沉浸在瓦蓝色的背景、深秘的古堡、精灵般的人物、出奇不意的曲折之中。恶境丛生,命悬一线的惊险让我魂飞魄散,冷汗连连。我象个沉稳老练心快手快久历沙场的将军,愈战愈勇。
打到第十关的时候,顷云回来了。她让我马上赶到宜家等她,她想挑选一些家俱。
根本没有想到,会看到飞岫。她的手被那位很富态的老公牵着,她明显地胖了许多,肤色红润,平静而祥和。她没有发现我,和老公埋下头低语呢喃着挑选......婴儿床。我下意识地描了她的腹部一眼:她的腹部很清楚隆起,完全一个准妈妈了!而她才离开我三个月啊!
我抓住一只储物箱呆呆地立着:原来,我没有对不住飞岫,我出轨,她也早早地背叛了我,而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顷云出现在门口时我拥着她飞快地把她推回车里,我开着车一路狂奔。那天路况出奇地好,并没有碰到塞车之类的倒霉事情。
我一次次地和顷云做爱,真到精疲力竭,终于,我泪流满面。
顷云冷静地给我披上毛巾:宝贝儿,男人只有两种情况会发疯地造爱,征服或者受伤害。
七
日子平静如水,如果不是因为《波斯王子》是飞岫留给我的唯一物品,我早把它跺成粉末了。
我只是守着一份薪水不错的职业,夜晚和一些同样寂寞的女人一起赶走寂寞。顷云早已与我断绝任何关系。
终于又开始打这个游戏是在一年后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我二十八岁的生日。
和我料想的一样,顷云从地球那端给我发来了伊妹儿:逸名,遥祝生日快乐,主与你同在。
那个贺卡的画面是我有些熟悉的,对,是《波斯王子》的画面。
伴着窗外的大雪我再次打开了一年没动的《波斯王子》,非常顺利地打到了第十二关:
波斯王子站在一条小河边,对岸是一个高高的宛若剪影般矗立的城堡。他却怎么也无法跨越这条河流,折腾了好大一会,“吱呀”一声,城堡的门沉重地打开了,一只小老鼠探头探脑地跑出来,用小蹄子踩了住了一个开关,一架吊桥从天而降!
我的心怦怦直跳,密切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但激动的心迅速地沉到了太平洋。哪里有什么可爱的姑娘?波斯王子此刻正站在悬崖的边缘!王子的面前是一片黑暗得无边无际的山谷,所有美丽无比的画面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站起来,恨不得把电脑与键盘都砸了!难道这个游戏是个骗局?或者这就是最后的结果?王子历尽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最后还是找不到心上人只能跳崖殉情?
我呆呆地望着可怜的王子和令人绝望的山谷,想到我和飞岫曾经有过的那绝望的爱情,我一咬牙,王子定了定神,纵身一跃,奋力跳入了山谷之中。
我痛楚地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之后,悠扬的音乐声缓缓响起,我不敢相信地睁开眼,一个辉煌的宫殿之中,姑娘坐在熊熊的炉火边,调皮的小老鼠正贪婪地舔着姑娘赤裸的双脚。
波斯王子慢慢地走进来,姑娘欣喜地迎上去。
他们紧紧地拥吻在一起,小老鼠在他们身边欢快地叫着......
一片,又一片冰蓝的雪花从天而降,它们组合成简短的几个字,无比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逸名,你要当爸爸了。
编辑 慕荣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