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巧克力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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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07-06-18 08:09:08
暗黑,冰冷,有时硬如铁,然而是轻的,燃烧过后的陨石。它的骄傲,终究在我唇间融化,便尝到了,浓烈的苦,焦灼的香,无可言说的甜。
喜欢吃巧克力,不知从何年开始。那时还没听过情人节,巧克力却有人送了,一无所知直到放学,抽书包的时候,“啪”掉出一大块巧克力,疑疑惑惑,拾将起来,四顾都是嗤嗤笑意--或者全班同学都以同一姿态,等待这一刻?终于看向惟一的嫌疑对象,男孩正襟危坐,头也不抬,只是耳根一阵阵红起来,是火烧云。窗外,梧桐树干如墨绘。休 闲 居 编 辑
那巧克力是非常貌不惊人的一长条,压出方格格。国产巧克力,总是极甜,苦变得微细如辅,有大粒的砂糖,沙沙的。我含着,好久,不舍得咬,任它渐渐化了。
已经长大的男孩,还记得这件事吗?
17岁上大一,我短发,穿深巧克力色、中性的夹克外套,却已经开始混沌地恋爱,然而也不过一起上自习,还坐得一前一后。寒假时他忽然来看我。是没有冷气、室内比室外还冷个三四摄氏度的严冬,我裹一件破烂的旧军大衣去开门。他隔着铁门,递过一个铁盒,“今天是情人节……”坚决不肯进门。
是那些年流行的,丸子似的巧克力,一层碎榛仁、一层黑、一层奶油、一层脆皮,剥衣见笋,内核是一颗完整的杏仁,如一颗怯怯的、坚硬而脆弱的心,据说里面有微微的“剧毒”,如爱情。
也曾经细细捏了巧克力给男孩,手势如拈花,男孩却道:“你没洗手。”气鼓鼓的,半真半假。我讪讪地,只好,往自己嘴里一丢。男孩又叫:“喂,说了给我的。”一块巧克力,半边嘴里,半边嘴外,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男孩忽然倾身而来,嘴对上我的嘴,巧克力一点点,化了,流入我的喉咙。那是记忆里最甜蜜的巧克力之吻,但其实--换了人,是再唱的一曲《思想起》。
到某一个年纪之后,老去便如坠岩,身不由己地疾堕,却还是每一个情人节,都有人送巧克力。只因为寂寞吧,冬天这样冷,有时有雪,空气里时时都有年节的气味,心被寂寞逼得发痛,格外需要巧克力的热。
有一年在北京,看见一个陌生牌子,褐色微皱的硬纸盒包装,极朴素,仿佛不染尘。好贵,手掌大的一盒,一百多元,售货小姐的微笑里也有倨傲:这是全世界均价,每天按美元牌价换算的。我一时兴起,叫身边的男人,“送我好吗?”便悲哀地发现,并不爱他,所以才会不计较他的钱袋。而我,在所爱的人面前,有多卑微,在爱我的人面前,就有多残忍。轻轻地,将纸袋揉成一团,心口就生了微微的褶皱--而那天价的巧克力,其实也没那么好吃。
自己才是自己永远的情人,情人节便去买一个小礼盒装。熟透的牌子,老在促销做活动,我便有:金色妆镜,金色的梳,金漆眉笔,镌着巧克力牌号,是我吃过的巧克力,化了蝶,因此不朽,到底还是留住些什么。
因此,人家想去欧洲度蜜月,我只想去美国一个叫做翠西的小镇,美国最大的巧克力生产地,据说是全世界最甜蜜的地方,连路灯都做得小身材、大味道,我相信,每一个黄昏,当路灯历历燃起,是生命中最光灿的童话时刻,我便如多蕾西,行走在通往幸福的,巧克力路上。
只是,可能去不了啦,因为开始打仗了--想起战争,觉得痛恨。
这也许就是一个平常女子,所能有的,惟一的反战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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